子曰:善人、教民七年,亦可以即戎矣。
详解:本ID所解,皆本《论语》文本。文本者,文所本也。离文本,文无所本,就谈不上任何解释了。这一章,历史上的解释都是错漏百出,更主要的是,所有解释人都暗地里无意识地把孔子弄成一个疯子,经常语无伦次,突然迸出几个毫无头绪的字来就成了所谓的语录。但最具反讽的是,这些一边暗地里无意识地把孔子弄成疯子的人,却穷毕生精力来挖掘其微言大义,唯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,解释的人疯了,所以才有孔子被如此语无伦次地糟蹋了两千多年。这种例子在上面已经有了很多,针对本章,最绝的是,在所有的解释中,“善人”都被继续当成“好人”来解释,这就奇怪了,难道“恶人教民七年”就不可以“即戎”?那希特勒、东条英机他们干的算什么?他们不也“教民”?虽然用的是纳粹、武士道的玩意,但还不是“即戎”了吗?其实,“善人教民七年,亦可以即戎矣。”的通常断句是错的,应该是“善人、教民七年,亦可以即戎矣。”“善人”、“教民”是同为“动+名”结构的并列。
在所有通常的解释里,都把“即”解释成“马上、走向”等,“戎”解释成“战争”等,“即戎”解释成“马上走向战争”等。如果这种解释是正确的,那么孔子所说就有大问题。试想,“恶人教民三年,亦可以即戎矣。”比“善人”厉害多了。为什么?学好三年,学坏一日,历史经验从来都是“恶人教民”比“善人”有效率得多。千万别认为德国人受希特勒、日本人受东条英机蒙蔽了,那是“恶人教民”之功。几乎所有上战场的德国人、日本人,不都是满腔热情、心甘情愿?他们就没有他们所谓的理想?特别在胜利大进军时,每一个人人性里潜藏的恶倾向都有足够的环境迅速膨胀,每一个人都在狂热中迅速变成杀人魔王,这种狂热在历史上还少见吗?经历过这种狂热的人,除非有足够的反省和彻底的治疗,否则终身都不得解脱,一有机会就要故态复萌。日本军国主义分子为什么一直这么猖獗?欧洲反犹太分子为什么在如此高压下还能蓬勃生长?对人性之恶的任何忽视,都是历史性的幼稚。
“善人为邦百年,亦可以胜残去杀矣”一章里已经说了,“善人”的语法结构是“形容词动化+名词”。从上一章就知道,“善人”就是“庶之”、“富之”,最终“教之”。“教之”,就是“教民”,“之”指代的就是“民”,由于“教”是“庶之”、“富之”的最终落实和体现,所以在“善人”之后必须单独提出来强调“教民”的重要,“善人”最终目的就是“教民”。“教”,不是指某圣人或圣人教团从上而下的教育,而是指所有人构成的稳定的社会结构,包括现代术语所说的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,用一个更概括的词,就是“文明”。一个社会的“文明”,指的就是社会结构的整体表现,单纯某一方面,是够不上“文明”的,而一个社会的“文明”总体,就包含在“教”里。
“即戎”,不是马上去打仗,不要把孔子当成一个好战分子,难道“善人、教民”就为了去打仗?让民去当炮灰?显然不是。孔子的战争观是站在比孙子更高的角度上论述的,这在后面有关孔子的战争观相关的章节中会有详细解释。但孔子绝不是一个战争狂人,绝没有丝毫把“民”训练成炮灰的想法。“即”,“离”的反义,所谓“若即若离”。用现代术语,“即”就是“融合、同化”的意思。“戎”,古代少数民族,指代未开化的、文明程度比较低的人、民族和国家。“即戎”,就是融合、同化未开化的、文明程度比较低的人、民族和国家。“善人、教民七年,亦可以即戎矣。”的意思就很清楚了,上一章所说“庶、富、教”的“善人”之道最终形成的强大文明力量,可以融合、同化那些未开化的、文明程度比较低的人、民族和国家。七年,是古代的习惯用法,当时都喜欢用奇数来代表大概的数字。但无论时间具体多长,最终都会“亦可以即戎矣”。
这一章是在彰显“善人”之道的力量,“教”的力量,文明的力量。“善人”之道,就是“圣人之道”一个具体过程中体现的具体形式,“圣人之道”最终要使得“人不知”的世界变成“人不愠”的世界,当然需要融合、同化那些未开化的、文明程度比较低的人、民族和国家,这是“人不知”世界一个很大的组成部分。如果说上一章更侧重于“善人”之道在国家范围的应用,那这一章就指出,“善人”之道在全世界实现的必然性,而只有在全世界的实现,才算真正的“善人”之道。就像马克思所认为的,作为共产主义低级阶段的社会主义的实现只能是一个全球性事件,孔子同样认为,作为“圣人之道”低级阶段的“善人”之道的实现也只能是一个全球性事件,大同,只能是大同天下,而不可能是某一国的大同,必然要“即戎”而达到天下大同。孔子和马克思,在这里又一次相遇。
同样,孔子不畏惧战争,但他更认为,光靠战争绝不能大同天下,只有文明才是最终的力量;同样,马克思不反对暴力,但马克思更清楚地表明,暴力只是机缘偶合的导火索,没有暴力,资本主义该灭亡的还是要灭亡,但资本主义绝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暴力而灭亡,埋葬资本主义的只能是资本主义本身,为暴力而暴力,暴力最终只会不力而暴亡。在这一点上,马克思和孔子,同样是不相悖的。其实,在理论结构上,孔子、《论语》的“圣人之道”完全同构于马克思、《共产党宣言》的“共产主义运动”。如同“共产主义运动”,这“圣人之道”绝不是耶教般的先验性救赎,而是人所行之“道”,离开了人,离开每一个人,无所谓“圣人之道”,也无所谓“共产主义运动”。而《论语》,就是孔子的《共产党宣言》。